陆青禾激动地握住陆慈伸过来的手,一时间所有的紧张褪去,眼底忽地涌上一股温热。
“你好些了没有?身上还疼吗?”
陆慈缓慢地摇了摇头,“都好,妈都好。”
许南枝甚至开始怀疑,是不是陆慈已经发生了意外,陆青禾一时无法接受,才一直不准任何人进入。
直到天光大亮,一夜没有听到里面动静的许南枝终于忍不住,起身再次去敲门时,紧闭的房门终于打开。
眼下乌青,看起来极度疲惫的陆青禾从里面走了出来。
许南枝见状立刻迎上前去。
“如何了?你母亲是不是……”
“我母亲已经醒来了。”
陆青禾的脸上终于露出一丝喜悦来。
“劳烦你一夜守在门口,南枝,多谢你。”
听到病人这么快就醒过来,许南枝心里激动万分。
一是因为她和陆青禾一起忙碌了两天,终于迎来了成效,功夫不负有心人。
二是因为这也间接证明了,陆青禾给她母亲用的药,确实在治疗感染方面具有极大的疗效。
如果能够广泛推广,它定能拯救无数生命,也能避免许多因小伤口而不得不截肢的悲剧。
“方便我进去给夫人采个血么?我想拿去医院里用显微镜观察一下具体的变化。”
“当然。我去给我妈妈准备——”
陆青禾的话还没说完,迫不及待的许南枝,就如同一溜烟一样冲进了屋内。
等她端着粥从厨房里走出来时,只看到许南枝冲出庄园大门的一个残影。
陆青禾捧着粥回到屋子里。
她坐在床边的椅子上,用勺子一口一口地将粥喂到了母亲嘴里。
母亲断断续续地向陆青禾询问她心里的疑问,直到听到陆青禾说这里是少帅的庄园时,她的脸瞬间沉了下来。
“阿禾,你的身子可……可给了他了?”
陆慈握住女儿握着勺子递过来的手,神情紧张。
不等陆青禾回答,她的嘴巴便犹如机关枪一般,说起个不停。
“伴君如伴虎。你呆在这样的人身边,若是一个做得让他不高兴,兴许就会没了命。即便,即便他对你很好,可跟在这样的人身边也是有今日没明日的。我有时能听到墙外面的人说,大帅他野心勃勃,不甘心只做北六省的巡阅使。”
陆慈越说越急切。
“他们说战争很快就要来了。阿禾,你千万要想明白啊,不要被他的身份地位迷了眼。他是少帅,他今后会像他父亲一般,身边不会少了女人的。跟着他过再好再奢靡的日子,也只会如同昙花一现。”
“不行。”
陆慈想着伸手掀开被子作势要下床。
“我要回去,你把我送回去以后,你就立刻离开边城。”
陆青禾将手里的粥放在一旁,冷着脸看向陆慈。
她不明白陆慈要干嘛。
她很小失去母亲,所以对母亲的印象不深。
吴奶奶话很少,对她的管教方式也很直接。
犯了错就罚,闯了祸就骂。
所以她不太能理解这份,让人莫名觉得有些沉重的爱。
“你回去做什么?有活路不选,非要往死路上走么?我这一天一夜,费尽心思把你救活的目的,就是为了送你回去继续遭受虐待?”
闻言,陆慈的眼眶倏然泛红。
她不可置信地望着陆青禾,眼神中是藏不住的伤心。
怎么短短两日,她乖巧懂事的女儿,就好似变了个人一样。
“阿禾,你到底遇到了什么?为何会突然变成这样?”
“因为我不想像你一样,任人宰割。”
原主外祖父为了自己的祖业有男丁继承,又方便他掌控,便强行让陆慈嫁给了在府上做长工的江顺。
哪怕那时的陆慈已经有了自己的心上人,她也没有对父亲说一个“不”字。
只抹了一宿的眼泪,第二天一大早就乖乖地套上了家里为她备好的喜服。
曾经陆慈对原主说起这段过往时,原主问她为何不反抗,她总是黯然地叹气说,这世上哪有会坑害孩子的爹娘。
可但凡她那时试着为自己争取一次,想必也她们母女两个不会落得今天这样的下场。
陆青禾不会强求让陆慈改变,但陆慈的软弱,决不能成为缠住她双腿,阻挡她前进速度的藤蔓。
“这些年的逆来顺受,我们两个未曾得到过江顺的一丝怜惜,反倒让他认定了我们软弱,所以变本加厉。我心心念念地指望顾明谦救我于苦海,可最后却险些被他推到水里溺死。”
陆青禾语气坚定地向陆慈表态。
“靠山山倒,靠水水流,这世上唯一能指望的只有我自己。等我铲除江顺这个威胁以后,你想去哪里,怎么活,都由你来做决定。”
她回头看向露了一条窄窄门缝的房门,故意拔高声音。
“在此之前,你只能呆在这里。”
-
翌日一早。
陆青禾拿着没有被稀释的盘尼西林和答应许南枝的卫生巾,驱车来到了临南军医院。
她寻到许南枝时,许南枝正捧着两张写满了东西的纸从一间屋子里走出来。
一抬头看到陆青禾站在对面,便立刻扬起唇角,满面笑容地迎了上去。
“你来啦阿禾,正想趁着中午用饭时去庄园找你。你母亲的检查结果出来了,我们方才开会就在讨论关于这件事。”
她说着把手上写满密密麻麻递给陆青禾,忽然又像是想到了什么,将手收了回来。
“我记得很乱怕你看不懂。总之就是所有的指标较之前都有明显的好转,尤其是炎症消退的情况非常乐观。若可以的话,你再给你母亲用上两日的药,我到时再去替她做检查。”
“那太好了。”
这消息对陆青禾而言的确很令人高兴。
她将许南枝带来的东西递过去,柔声嘱咐道:“这是我给母亲用的药。我知道你想问我又不好意思开口,索性给你送过来了。不过这个你最好妥善保管,我只怕这样的东西被太多人知晓,会给你带来灾祸。另外这是二十片卫生巾。”
“阿禾,你真是我肚子里的蛔虫!”
许南枝伸手将装着卫生巾的小布包接过来夹在腋下,又小心翼翼地从陆青禾手里接过两瓶药。
“我的钱袋放在办公室,你同我来取钱。”
“不必了。”
陆青禾摆摆手。
“我们是朋友,只当我送你了。”
“不行!这怎么能行呢!”
许南枝试图用手拉陆青禾往办公室走,可比划了两下也腾不出一只手来。
“你快些同我来,这东西可不便宜,我不能让你为我花这么多钱。”
两人你一言我一语,僵持不下之际,陆青禾做出一副败下阵来的模样。
“钱我定然是不会收的。若你觉得不妥,那不如帮我个忙,替我向同事朋友宣传宣传我的卫生巾。”